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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 南下：大别山麓的传承

那天山高下雨，空山落寞，梵音清越。

二祖寺的上院建在司空山主峰下的仰天窝，一排三东谈主从泊车场登到此，用去了二个半小时。拾阶走过数层山田，大雄宝殿殿前的石牌楼耸立目下。唐天宝三年，玄宗敕建“无相禅寺”，千年风餐露宿，古旧破败的牌楼是最赫然的遗存。

司空山因是禅宗南传的第一个发祥地，而被誉为“中华禅宗第一山”。

“如来绣花，迦叶浅笑”——这是禅宗有名的故事，亦然传说中禅宗最早的启事。二十八代后，达摩来到华夏，是为东土禅宗的鼻祖。

少林寺 作家配图

慧可立雪断臂，终被达摩罗致，将法信衣钵和四卷《楞伽经》授他，嘱咐其陆续确认禅法。慧但是为二祖，并成为禅宗史上第一个中国东谈主祖师。

秉持“教外传奇，不立翰墨，直指东谈主心，见性成佛”宗旨的禅宗，早期在朔方，举步维艰，发展的并不胜仗。那时，释教里面一如尘世，山头林立，家数倾轧。更为严峻的是北周武帝下诏废佛，令寺庙没收，僧侣还俗，使释教受到千里重打击。

为脱逃摧毁，二祖慧可与弟子们南下避乱，带着木棉法衣，度过淮河，逃往大别山区，数月奔走，至极即是司空山。

六祖之前，代代以鼻祖达摩衣钵为法信，全始全终。慧可正是在司空山，传衣钵与三祖僧璨，僧璨在天柱山传与四祖谈信，谈信在黄梅西山传与五祖弘忍，弘忍在黄梅东山传与六祖惠能。而司空、天柱、西山和东山，皆属于大别山系南麓。

这么的所在，隔离纷争，除了山照旧山。周折振荡的大别山，安顿下僧众隐修佛法，化解了障碍流离的仓皇花样。慧可的南下，使得中国禅宗得以在镇定、安宁的环境中滋长发展，它年以后终成汉传释教的主流。

横亘于鄂豫晥三省的大别山，是中国南北水系的分水岭，亦然南北文化的交织地。南北朝时期，中央集权的剖析，让念念想多元化成为可能。那时的学术民风，南边重义理，朔方重训诂，所谓“南东谈主约简，得其英华；北学深芜，穷其枝桠”，释教与之适合。慧可讲学领路南北，将费事芜乱的仪轨，改为便捷易行的修为。

司空山二祖寺 编者配图 图源：携程网

史传三祖僧璨很少聚众说法，门下弟子寥寥。不喜著述的僧璨，留住了禅宗历史上进军的文件《信心铭》，全文仅八百余字。“至谈无难，惟嫌拣择。⋯⋯信心不二，不二信心”，《信心铭》抒发了禅宗最基本的修为门径，启示了禅门“不二”的修为理念。

谈信是禅宗四祖，他曾当家庐山大林寺，随机来到大江对岸的黄梅，于是四祖寺出身，中国禅宗森林由此发端。他扬弃“游化传法”，提议“住锡传法”，并首创了“农禅并重”，用自食其力的集体劳顿防备修行，是中国创建僧团的第一东谈主。

四祖寺前灵润桥 作家配图

谈信广招法众，五祖弘忍是他最早的门徒之一。弘忍依谈信的“东谈主谈定心要方便”为基础，发展出“东山秘诀”，而令五祖寺名动江湖的却是两首偈子：一是神秀的“身是菩提树，心如明镜台，频繁勤拂拭，莫使惹尘埃”，二是惠能的“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，本来无一物，那里惹尘埃。”神秀抒发了“渐修”，惠能抒发了“顿悟”。而抒发五祖寺在释教史的地位，莫过赵朴初撰写的山门楹联：“上接达摩一脉，下传能秀两家”。

五祖寺申明显耀，是我寻访的第一座禅宗祖庭，寺的建筑花样依山就势，莫得十里除外的四祖寺规整谨慎，但富于真谛。

很难瞎想，那时弘忍会把衣钵传给惠能——一个司职舂米、碌碌窝囊的古刹杂役。弘忍的礼聘，让惠能成为了禅宗历史上最负知名的六祖。这名入门弟子，日后宣讲的《六祖坛经》，在连车平斗的释教史籍中，是独一的一部由中国僧东谈主撰写，被冠以“经”的文章。近代国粹巨匠钱穆以至将其与《论语》、《老子》等7部书，列为了解中国传统文化“东谈主东谈主必读的书”。在惠高东谈主上，开启了释教的中国化，从此，如冯友兰所谓，中国有了“中国的梵学”，而不是“在中国的梵学”。惠能更与老子、孔子全部被敬称为“东方三圣”。

五祖寺真身殿 作家配图

《六祖坛经》中记叙：“三更，领得衣钵，五祖送至九江驿”。传说，一样是走避同门争斗，弘忍连夜送惠能至江边。渡江，自九江南下，惠能一齐铭记师父率领，湮灭在五岭以南，混迹于化外之地。

南下，开启了另一段传奇。

2. 再南下：赣江流域的流布澳门金沙彩票网

三东谈主皆不是信众，许是天黑山高路滑，当家衍永允许咱们住寺歇息。

近晚九点，饱读声响起。四年前，四祖寺，亦然这么。那时莫得准备，夜幕幽蓝，灯晕哑黄，一位灰裟赤膊沙门，跃动在强大的红饱读眼前，双槌高下翻飞，饱读点时轻时重，时缓时急……

我惊叹于这么的饱读音。一如许多认为谙习的情境，正是因为谙习，其实从未确切了解过。有天换个角度，发现正本是这么。

少年不经事，回九江三年时，在认为很老练的家乡，恍然中我才明白，正本一直生涯的这座城池，是禅的节点，是释教徒南下的路。

舆图上的江西像一片树叶，赣江、修水、饶河、信江和抚河五大河流像叶脉，无疑，五河之首直通南北的赣江即是主脉。九江位于叶片的顶北端，和湖北黄梅、安徽宿松隔江相望。

陈寅恪说：“华夏民族之文化，历数千载之演进，造极于赵宋之世。”而历宋元明三朝，凡五六百年，江西大地文念念滚滚，俊才朗朗：晏殊、欧阳修、曾巩、王安石、黄庭坚、洪迈、杨万里、文天祥、陆九渊、姜夔、汤显祖、宋应星等，蔚为壮不雅。

文化相携相进，禅宗生根于太行山麓，着花于赣江流域。不错说，一部中国禅宗史，江西是她的旷世风华期。

唐仪凤元年正月初八，印宗法师在广州光孝寺讲经。清风徐来，经幡曳动，众僧动议：有说风动，有说幡动，有说是风幡分缘和合而动，争论束缚。混迹东谈主群中的惠能浅浅说：“既非风动，亦非幡动，是仁者心动。”语惊四座。

从此，惠能杀青十五年寂寂无名的潜藏，负责登台亮相，开演南禅宗。

五祖寺飞虹桥 作家配图

惠能的第一代传东谈主，《景德传灯录》有名有姓共四十三东谈主，其中确立隆起的有五东谈主：行念念、怀让、神会、慧忠、玄觉。最出色的是行念念和怀让。

赣中吉安青原山，海拔仅三百余米，是行念念的传法地。“山不在高，有仙则灵”，这话很合适青原山。动作惠能首席弟子的行念念，尊师命，回家乡，开佛法，建净居寺，使青原山申明远播。自后，“石头沙门”希迁慕名而至，侍从行念念，赢得真传。希迁第三代门徒创立曹洞宗，第五代门徒创立云门宗，第七代门徒创立高眼宗，冠绝一时。

怀让和行念念同出一门，分处两地。怀让兴师后在南岳衡山福严寺参禅悟谈，确立不逊行念念。他的高尚一样展当今授徒上，《五灯会元》记录行念念传了十六代，还让传了十七代。他高尚的门徒创立了沩仰宗和临济宗，临济宗下传又分为黄龙派和杨歧派。

法化岭南，兴于江西，上述开一片宗风的巨匠们，大多和江西有着鱼和水的联系。

曹洞宗：由良价在江西宜春宜丰县的洞山普利寺创宗，弟子本寂在江西吉安吉水县的曹山传禅（后迁至江西抚州宜黄县的曹山宝积寺）。

云门宗：由文偃在广东韶关乳源县的云门山云门寺创宗。

高眼宗：由文益在江西抚州临川区的崇寿院创宗，后迁至江苏南京饱读楼区的凉爽寺传禅。

沩仰宗：由灵佑在湖南长沙宁乡县的沩山密印寺创宗，弟子慧寂在江西宜春袁州区的仰山栖隐寺传禅。

临济宗：由希运在江西宜春宜丰县的黄檗山黄檗寺传禅，弟子义玄在河北石家庄正定县的临济寺创宗。

黄龙派：由慧南在江西九江修水县的黄龙山黄龙寺创宗。

杨岐派：由方会在江西萍乡上栗县的杨岐山普通寺创宗。

怀让和行念念是六祖以下弘法最得胜的两大传东谈主。惠能正是通过他们，演化成“五宗七派”的原意场合，印证了数百年前达摩的四句偈子：“吾本来兹土，传法救迷情，一花开五叶，抛弃当然成。”而“曹洞吩咐、临济势胜、云门突急、高眼巧便、沩仰回互”，皇冠账号各有家风。至此，禅宗成为中国释教的十足主流，流传极广、影响极深。

四祖寺塔 作家配图澳门金沙彩票网

“马祖建森林，百丈立清规”。肇端于四祖谈信的“农禅并重”，在后世马祖谈一与百丈怀海师徒的手上，为这种配合修行的方式签订了明晰的组织神气和修行步骤，将中国禅宗鼓动到一个新的发展时期。

马祖谈一是南岳怀让的弟子，俗姓马，因确立极端大，敬称为“祖”，惠能以后，无东谈主得到过这个待遇。难怪有过一场热烈禅学争论的胡适和铃木大拙，皆称马祖为“最伟大的禅师”。

谈一的伟大在于斗胆创新，弱化了念佛坐禅的传统，倡导“即心即佛——非心非佛——庸碌心是谈”的理念，史称“洪州禅”。当是时，南昌称洪州。

谈一在江西开堂说法，相传有四十八闲谈场，于今遗存复建的有：抚州正觉寺和石巩寺、赣州宝华寺、南昌佑民寺，临了灵骨归于宜春宝峰寺。宝峰寺坐落靖安县石门山，亦然江西省梵学院驻所，由中国释教协会名誉会长一诚长老附近建设，并亲撰山门楹联：“宝峰净域，法雨泉源，六合森林从此启；马祖谈场，宗风广被，西来莽撞个中求。”

谈一门下弟子宽阔，最进军的莫过怀海。怀海在宜春奉新县百丈山亲践的“一日不作，一日不食”之约，至九十四岁不停，为禅宗的陆续发展奠定了经济基础。其参照不同教派的戒律，兼听则明，签订《百丈清规》。此后，六合森林皆循例动作古刹生涯的仪规。而最值得一看的也正是安置于寺后半山的唐刻“六合清规”石碑，相传为唐代大书道家柳公权所书，于今清醒无缺。

“五宗七派”中，在宋朝以后，云门、高眼和沩仰三宗逐渐式微，流传时期较长的只消临济宗和曹洞宗。明清之交，曹洞宗中兴。国内许多古刹，如福州饱读山涌泉寺、镇江焦山定慧寺、南京栖霞山栖霞寺、登封嵩山少林寺、武汉归元寺等，多有曹洞宗传承。

“中方欢迎乌方任命新任驻华大使，愿为他履职提供便利。”4月27日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，发言人毛宁看似简单的一句话，其实道出了中国与乌克兰关系的许多意涵。

武汉归元寺 作家配图

江西动作曹洞宗的起源地，影响最大莫过位于九江永修县的云居山真如寺。正是依托在真如寺的弘法，使曹洞宗得以流传开来，以致“曹洞宗”一名“洞云宗”，“云”，即指云居山真如寺。

真如之盛，亦和虚云老沙门密不行分。近代禅宗高僧，首推清末民初的虚云和来果。虚云宗法曹洞宗，是中国近当代传奇式东谈主物，他寿达一百二十岁，为僧一百零一年，寥寂肩挑禅宗五家法脉，除曹洞外，兼嗣临济宗、中兴云门宗、赞助高眼宗、延续沩仰宗。临了赔本在此，真如寺是他临了的祖庭。

现如今，真如寺已成为“世界三大样板森林”，以“六合禅堂”而誉满禅林，是我最心爱古刹之一。

3. 信仰：泄气的力量

禅堂，是僧众坐禅用的殿堂。习静，是修建禅堂的办法。在禅宗古刹里，禅堂是最阻滞的场地，一向不对外开放。次日早斋毕，衍永法师破例允许咱们体验坐香。

灵通挂着“放参”小木牌的帘子，提神翼翼迈入堂内，朝勇和我加入了僧东谈主的“跑香”行列——各东谈主按照一定的法子，以堂中央的佛龛为阶梯轴心绕行。钟板声起，飞速留步，各东谈主退至对应的堂边禅床，敷团而坐。

一支香从止静到开静是一小时，坐香技艺，任何东谈主不得收支。

世界一下泄气下来。

泄气，是一种信仰。

《楞伽师资记》记录，有东谈主问五祖弘忍，参禅为什么不在皆市，而在山林？

答曰：“栖神深谷。远避嚣尘。养性山中。长辞俗事。目前无物。心自安宁。从此谈树花开。禅林果出也。”

云居山真如寺 作家配图

泄气，是一种力量。

“目好色，耳好声，口好味，心好利，骨体肤理好愉佚”，每个东谈主皆在滚滚尘世侍从天性，投契钻营。虽万千世界，但终极追求皆是一个——对东谈主生幸福的追求。即便释教自身，其宗旨亦然“为了让世间东谈主皆能‘离苦得乐’”（星云巨匠语）。

而东谈主东谈主要达成联想中的幸福，简直是不行能的。这就条目咱们对东谈主对事、于喜于忧，皆要有正确的格调。这么的格调只可产生自“平定审固，守持内定”的功夫，也即是心仁爱平看惯世间百态的能力。一个东谈主有泄气的心，便可简易大地对花着花落，云卷云舒。

如何真金不怕火就这一门藏身立命的功夫，儒释谈三界鉴别有一句话可供注解：

一则，《大学》云：“知止尔后有定，定尔后能静，静尔后能安，安尔后能虑，虑尔后能得。”

一则，《楞严经》云：“所谓摄心为戒。因戒生定。因定发慧。是则名为三无漏学。”

一则，《老子》云：“致虚极，守静笃。万物并作，吾以不雅复。”

禅宗巨匠们也有开示。五祖寺前，有座“飞虹桥”，建于元代。桥上盖有长廊，长廊两头的门楼上，各有题额，一头写“放下着”，一头写“莫错过”。看似矛盾，实则至理。正所谓“庸东谈主转境不转心，圣东谈主转心不转境”，该放下时就放下，该提起时则提起，至于“春有百花秋有月，夏有冷风冬有雪”，诚然天天皆是好日子。

“禅”源自梵语“dhyana”，“禅”是音译，“定”是意译，本意是千里念念、静虑、冥想、默不雅⋯⋯而禅入东土，自身也资格了由“籍教悟宗”的如来禅，到“教外传奇”的祖师禅，再到“超佛越祖”的分灯禅之演化，到了六祖创新后，禅的字面本意仍是不再贴合于其教义。

真如寺虚云回顾堂 作家配图

禅的基本精神，是发现自我，完善人命。所谓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，即是通过目田一切的敛迹，袪除一切的依赖，完全施展我方的能动性，臻于每一个人命的“本来面庞”。

本来面庞——这个办法既是物资的更是精神的，它细目亦然终极性的。也唯有对人命存在自己有所警觉和注视，才能赋予心灵以泄气。

跋文

在这碎屑化的期间，拉拉杂杂太多，是何等不对时宜。除非，是为了对禅宗感悟作念个了断。正如冯友兰语“东谈主必须先说许多话，然后保持静默。”

传统，即是阿谁咱们由此启航、愈行愈远的家。

休斯顿·史姑娘在《东谈主的宗教》一书中诙谐地说“每一个中国东谈主皆戴上一顶儒家的帽子，穿上谈家的袍子，以及佛家的芒鞋。”禅与儒谈文化水乳兼并，深入影响了每一个中国东谈主的精神生涯，组成无法躲避的中华传统。

2015年暮春，与同好朝勇偕行，去了司空山。行游在我，更多仅仅出于有趣。因为有趣，数年下来，断续完成了对一祖、二祖、三祖、四祖和五祖祖庭的寻访。祖庭，即是高僧们修行讲学的古刹。此外，于禅宗一脉，还去了真如寺、佑民寺、宝峰寺、百丈寺、涌泉寺等祖庭。这技艺，有些是走马不雅花，比如三祖寺，只落走马看花；有些是反反复复，比如真如寺，但也不甚浮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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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趣的抛弃，除了对重檐琉瓦有约莫的印象，对中国禅宗史也有约莫的了解。仅仅梵学堪称有“三藏十二部经、八万四千秘诀”，经典广泛，文理难懂，一般东谈主即便童颜而往，皓首而归，也难说一窥堂奥。

好像前日偶读胡适的《中国的禅：它的历史和门径》一文，果然发现许多原有建立的见地，竟又皆被他颠覆。

作家配图

“智有所不解，物有所不及”，那点爱护的有趣心，有如湿手搭了干面粉——甩也甩不掉。水多加粉，粉多加水，无停止轮回。

我能作念的，仅仅在这篇文章，把对禅宗发展的微薄领会刻画出来，对江西禅宗的发展刻画更多。

借用比尔·波特《禅的行囊》的一段：“咱们每个东谈主皆从我方人命的着手一齐跋涉而来，途中未免患得患失，背上的行囊也一日重似一日，令咱们无法看清前边的标的。在这场漫长的旅行之中，有些包袱一念之间便可放下，有些则大致包袱经年，更有些竟至令东谈主终其一世无法割舍。但通盘这些，皆不外是咱们我方执造出来的幻象终结。”

我想我不错放下，运转另一段旅程。

【读跋文】本文很难在“浔阳叙话”中归类，它所评释的与九江接洽，也无关。文章记录了作家的探求与念念考。禅念念，是目田，是晋升，是对自我的发现。《南下的信仰》首发于作家的公众号“夸白”，经作家授权在本公众号转发。